第九十六章 旧 情
钟家祺一进屋，钟世良就问他，“好象你几弟兄起矛盾了？”
钟家祺也不隐瞒，“冷群那婆娘唆使姜中盛闹事。”
“为啥？”
“不为啥，封再龙四千多，云辉五千多，他只有两千多，心里不平衡，想平分。”钟家祺一咕噜倒了出来。
钟世良大吃一惊，“什么？两千多？五千多，你们在抢银行迈？”
钟家祺知道失言了。其实，他的内心，开始很愤怒，谈着谈着就觉得这两口子没那么笨，显然是想争取一些利益，于是，毫不犹豫地阐明自己的立场，不给他们半点余地。他料定姜中盛不会退出，但必须严厉教训，以防日后常常找事。“爸，你去抢一个试试？我正好学学！”
“那你有多少？”钟世良就想知道儿子怎样。
“全是账，是数字，分钱没有。”钟家祺诡秘一笑，走进自己的卧室去了。
“死小子！”钟世良骂道。
看见赵云辉回来，邓潇蓉和邓红珊就急忙迎了上去，“怎么样？”
赵云辉一脸激动之色，“我服了！家祺哥还真是有能力，临阵不乱，谈笑自若，头头是道，合情合理！”
听了赵云辉讲述，邓潇蓉也点头称是，“真不知冷群那脑子装的什么？你两口子就是再怎么能耐，一年也不过两、三百块，这才几个月？就两千多！”
赵云辉笑道，“心理不平衡，红眼病！”
邓潇蓉很是不解，“有什么好眼红的？只要自己的份不少，别人多少关你屁事！”
赵云辉很是高兴，“所以呀，老婆要讨得好，才会发家。你看我这老婆，见识就跟别人不一样。”
邓红珊急忙接道，“我也是姐这个想法！”
赵云辉突然看着邓红珊，很认真地说，“我差点忘了，家祺问你回去没有？叫我给你带句话！”
邓红珊顿时喜上眉梢，“什么话？”
赵云辉原话转达，“邓红珊再不回去见父母，就视为不孝，我要开除她啦！叫她别当第一个被开除的哈！”
邓红珊一听，急了，见赵云辉学得有板有眼，甚为紧张，“大姐，我们赶快回娘家，快收拾东西。”
邓潇蓉知道是钟家祺开玩笑的，“收拾个屁，天都快黑了，摸黑走呀？家祺开玩笑的！”
邓红珊更是急了，“我知道是开玩笑的！但是，有这种印象不好，担心我以后会不孝顺公婆。”
邓潇蓉哈哈大笑，“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！”
初二上午，邓红珊率先回到自己的家。赵云辉与邓潇蓉带着女儿赵雪，走得慢了一些。
邓大江一见邓红珊回来，抓起竹条条就打，吓得邓红珊四处躲避，“你这野东西，还知道回来？！”
邓妈急忙出来拖住邓大江，“好不容易回来了，打什么打呀？”
邓大江怒气难消，依然使劲往前蹦，“老子酒厂的工作也不干了？你要干啥？还躲到你姐姐那里去，一天好吃懒做，你像个人不？”
邓潇蓉老远就看见邓红珊被追着打，急忙跑回家，“爸！你怎么还是那样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啦？！红珊乖得很，又吃苦，又能干，又挣钱，你阿弥陀佛吧！”
邓红珊泪水汪汪，从包里掏出两百元，递给邓妈，“妈，这是我孝敬你的！这个家，我不回来了，这么大了，还要遭打，丢人！”
说完，把钱塞给邓妈，转身就走。
邓勇急忙出来，紧追邓红珊，“二姐，我陪你！”
邓潇蓉急忙喊赵云辉，“云辉，拦住红珊，叫她回来！”
邓大江看到邓红珊拿出那么多钱来，应该是没有做懒人，便问道，“她不在酒厂，在哪里上班？”
邓潇蓉放下背包，“红珊和我、云辉，我们都在瀛江做生意，红珊真的很能干，还是我的领导。”
“真的？”邓大江半信半疑，邓妈也惊讶得睁大双眼。
“你们以为吹牛呀？”邓潇蓉摸出一百元，递给邓大江，“红珊是领导，给两百，我是下属，就只给一百。”
邓大江接过钱，诚惶诚恐，“这咋整？”
邓潇蓉也挨过不少打，反正就是这样子，“你赶快去煮饭，妈去劝劝红珊，饭好了，红珊气也消了。”
邓大江忙把钱给邓妈，“我去煮饭，你快点去劝，不要让她走了！”
邓妈手里攥着三百块钱，心中激动不已，“潇蓉，你们真的找钱啦？”
邓潇蓉刻意酸酸这个妈，恶狠狠地说，“一天就想着钱！还不快点去关心关心红珊！”
“额！”邓妈急忙向邓红珊跑去。
邓大江见邓潇蓉走进厨房，急切地问道，“你说的是真的？”
邓潇蓉很不高兴邓大江的行为，欢欢喜喜回来过年，就碰上这一茬，“话可以是假的，钱却假不了！没几分本事，能够挣钱？”
“出息了！也长大了！”邓大江边煮饭，边感叹道。“潇蓉，你去跟红珊说，爸爸错了，向她道歉！也跟邓勇说，今后，我永远不会打你们三姐弟了！再冒火，我也不打！”
邓潇蓉知道父亲虽然脾气不好，但说话还话。“教育孩子要讲方式，我和云辉，从来不打赵雪。”
“你去，去跟他俩说。这里有我就行了。”邓大江催促着，很担心邓红珊出走。
吃完午饭，邓红珊心情不佳，就私下要求赵云辉出面提出返回赵家。
赵云辉一想到姜中盛的事，钟家祺还安排他落实，就以此为由找邓潇蓉商量。邓潇蓉一想，后天就要回瀛江开门做生意了，早点回去准备一下也好。
邓长江看着他们三人都想走，也确实有事，便拿出鸡蛋、鸭蛋、腊肉，“你们带到瀛江去吃，注意身体！”
赵云辉接过这些，“爸，妈，等有机会，我回来接你们去瀛江看看！”
“那到好！”邓妈乐呵呵的接受。
邓潇蓉满怀憧憬，“等生意起来了，我们出去租房子住，赵雪也去瀛江读书，妈就去给我们照顾赵雪。”
邓长江哈哈大笑，“我们还要照顾邓勇，赵亲家还差不多！”
“到时再说吧！”赵云辉笑道。
邓红珊也没多说话，看着邓大江夫妇一笑，“我们走了！”
邓勇却紧跟着邓红珊，“二姐，你要常回来看我呀！”
小的两姐弟感情要深一些，从小就是邓红珊陪着他玩，“邓勇，你也高中快毕业了，要使出最后一把力气，争取考上大学，听到没有？”
“我听你的！”邓勇点点头。
钟家祺带着李仲书，一天就步行了几十公里。
按原计划，钟家祺本想先走许配翰家，吃了午饭，再往回赶，去见岳满江。现在带着李仲书，不可能了，她肯定坚持不下来。
只好直走岳满江家。
岳前进早就办理了病退，岳潇雨顶替了父亲的工作，到厂里上了班。
提前退休，主要是为了让女儿能当上工人。
岳满江看到钟家祺很是高兴，看到李仲书更是惊讶，完全变了个人似的。
包静宜以为这两个同学是两口子，对李仲书说，“蒋皓云很优秀，你这个当干妈的，教育得好！”
李仲书一脸懵懂，不知如何作答。
岳满江却在旁边大笑不止，“皓云的干妈还不知道藏在哪里呢！”
钟家祺也笑得开心，“暂时由她代理，代理干妈！”
李仲书被羞红了脸。
包静宜急忙陪笑，“不好意思呀，不知者不为罪！”
李仲书却说，“我到想当这个干妈，可人家不要！”
岳满江答应李仲书帮忙调动，但确实很难，想进城的太多了。但水永要好办一些。
可李仲书意不在水永，有点换汤不换药的感觉。
岳满江悄悄对钟家祺说，班上最有后台的是康林，或许他能做到。
吃了午饭，休息一会，钟家祺便告辞。
走到五车间，李仲书已累得有气无力，“家祺，我们在大石板休息会，我遭不住了。”
一坐下来，钟家祺便问，“脚起泡没有？”
简单的一句关心话，却把李仲书感动得眼泪打圈，她望着远山的红欢脸，幽幽地说，“这大石板，就象是我的家，更象是我的床。每次走到这里，一坐下来，好轻松，好惬意。”
钟家祺看着她，一言不发，任由她联想。
李仲书忽然苦苦一笑，“大石板就像一个耄耋老人，总是耐心地听着我倾诉，默默地和我共鸣，虽然没有高山流水，但也没有曲高和寡，冷然而又真切。”
钟家祺这时才明白，多读几年书，差别是很大。
“从小，我总是悄悄地跟在他身后。长大了，就时不时的偷偷看他一眼。当我渴望他来牵手的时候，他却被别人牵走了。我没有哭，也没有闹，独自坐在大石板上，心如止水，随风而飘。”
钟家祺既感觉她在背课文，又感觉她在说什么。
“后来，他被丢弃了，我高兴得通宵不睡觉。不是为他的失落而喜悦，而是企盼他回头的那一刹那。可是，早上的迷雾散尽，田埂上只有背着背篓，弯腰驼背，低头前行的他，那模样，永远不会正眼看人，永远不会多看我一眼。夜来星月，寒风凌人，我多想伴他同行，可他就象一条游走的野狗，步履飞快，目不斜视，疯癫癫的跑，傻乎乎的走，竭力朝着自己那孤寂狗窝飞奔。”李仲书说得声泪俱下。
钟家祺听明白了，她在说自己。
“每次从大街上回来，我都会坐在这大石板上，慢慢地祈祷他快点醒来，我一直在等，等他有激情的那一天。可是，山无声，水无影，天地之大，却没有半点回音。千百次的呼唤，千百次的悲鸣，始终无法得到他的回应。”
钟家祺这时才明白，李仲书原来真的爱过自己。
“到了最后时刻了，我天天盼着他来信，哪怕只字片语。即使找个人来说一声，哪怕只有三个字，我要你！我都会义无反顾，丢下一切去找你！可没有。我尽力在风中寻找一缕踪影，我尽力在雨里听寻一点响声，可看到的，听见的，都是飞花落叶，枯草飘零。根本就是阴阳相隔，反向而行。”
李仲书泣不成声，抽泣不停。
钟家祺心里很难受，这感情有多深。
“终于，我放弃了你，搭上了另一只手。说不上是爱是恨，更说不清是初恋，还是死恋。可我渐渐远走的时候，另一把刀却插进我心里，我站又站不起，坐也坐不下。”
李仲书情绪爆发，放声大哭。
钟家祺急忙把手搭在她肩上，尽力安抚，“我真的没想到。她一嫁人，我就没想这些了。对不起！”
“我不恨你，是我自己多情。也怪我年轻不懂事，不敢去找你。”李仲书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。“我真羡慕云辉和潇蓉那种真爱，更羡慕再龙和秀芝那种真情，神仙眷属，夫复何求？！”
钟家祺沉默良久，“仲书，要不我们重新开始！”
李仲书凄凄一笑，摇摇头，“永远不可能！不要这样想！”
夜幕降临，一片漆黑。
钟家祺一把搂过李仲书，紧紧抱在怀里。
李仲书低着头，如泣如诉地说道，“我是残花败柳，只是旧梦难忘。但求君知我心！虽说苦不堪言，却是赤诚一片。”
钟家祺搂着李仲书，傻傻地望着天空，不再言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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